
三个月前,一家网约摩的平台突然空降粤北小城乐昌。报名培训就给50块,免费发马甲和头盔,拉新客户或者同行入局有人头费,每周依据单量排名,第一名能再获300块,按当地物价,相当于买30斤左右猪肉,够一家人吃半个月。平均年龄60岁的师傅们,纷纷卷入竞争。
不知道怎么登录APP,看不懂导航,收款不会提现……都不重要——作弊的,倒贴钱接单的,躲开同行偷偷推广的,有人在系统的奖励中,找到了被肯定的价值和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。但随着奖励暂停,师傅们将账单反复比对后,这套网络系统逐渐被熟人社会一点点击碎。

邓海洋58岁,坐在摩的上抢单,不好戴老花镜,自己摸出一套记忆窍门——手指得点在手机屏幕上方,右边某个按键旁,偏一点都不行。然后是保证手速和网络通畅。好运持续了七天,这个技巧失效了,第二周他只抢到两单,排名第三,下一周掉到了第四。
竞争对手隔着网络,不像以前,都在一起摆车,瞟到有人远远招手,油门一拧喊个价胜负立见。现在100多个师傅,按加入平台的时间,分在不同群里,排名每周定时公布。前十名有奖金,头三位分别300、150、100块,剩下都50,平台客服直接转账,还热络地道喜,配上鞭炮和烟花表情包。
邓海洋拿第四名那次,单量是6,而第一名差不多是他的4倍。这人长期霸榜,靠作弊取胜,会“请人坐车”——起步价5块,他给别人10块,让帮忙下单,实际自己空车跑出平台规定的“最少300米”。这样,算上奖励,盈利更多。榜二是位保安,下了班在晚上出车,至于他的秘诀,没人知道。这些都成了圈里流言,真真假假邓海洋也无法分辨。
按师傅们的普遍说法,入驻平台前,他们日均收入100块。竞争在4月下旬激烈起来。深夜,县城街头多了不少摩的,他们原先只跑白天,现在一天都盯着接单系统,食指反复向上划。单子来了,系统提示音响起,老花严重的师傅不看行程信息,疯狂点。

●夜晚,邓海洋打开系统接单。
邓海洋一天摆车超过12个小时。6点多起床,睁眼就看APP,抢上一单,先打电话稳住对方,让等几分钟。可他走到一半,人家取消了。他气得一早给客服发消息。到了晚上,因为没打开流量,“确认到达”延迟了,23点多他又问客服,这一单还算不算?
卷不过,他去排名表上咂摸玄机——平台鼓励发展新用户,给每人发了专属二维码,扫一单能顶两单。有天拉到一个要去人力局的年轻人,他留了心眼,跟对方闲聊,果然是外地人,毕业季来参加当地事业编招聘。
他马上意识到,本地客源少,年轻人又懂操作,这是难得的机遇。此后一周,他每天在人力局摆车,把二维码亮给大学生,热情地拉着去打印资料,还加了几个人的微信。其中一天扫码18单,“创下乐昌的纪录”。怕手机没电,他专门花12块买了电线,接上摩托车电瓶,自制了充电器。
五月第二周揭榜时,邓海洋一跃榜首,订单量杀到68。别人问起来,他说,“有些东西靠机遇”。高考失利后,他先在老家湖南汝城钨矿当工人,后来因为单位调动才来邻县乐昌谋生,进水泥厂实验室做技术员。他一直后悔没魄力拿出3万入股国企拿分红,厂子倒闭前原本可以内退,不懂报大两岁年龄提前20年拿退休金,直接下了岗……直到遇见这个排名表,他终于“发挥好”。

●邓海洋随时刷新接单系统。
拿了第一后,邓海洋给原先榜二的保安发微信,发现被拉黑了。他一头雾水,两人本是老乡,十多年前就一起摆车。想起对方有次打电话质问:你进了平台都不出声?他才明白,原来人家是怪他没拉自己“同富贵”。这次,保安老乡被挤到了第三名。
新一周的“战争”更加白热化,原先的“第一名”再次以99单杀回来。竞争有时摆在明面上。师傅们说,这位榜一致力于推广新用户,有次他在群里喊:谁抢到我的单?!——那是他发展的新用户,抢到的人长期排前五,不敢吭声。又有一次,客户用了两个号码下单,“第一名”和另一个师傅同时抢到,当着客户的面吵起来,最终还是到得早的“第一名”赢了。
邓海洋回想刚加入平台那周,也不小心抢了“第一名”的单。当时对方单子到手又反悔,觉得太远,打电话让客户取消,这单就落到了在客运站摆车的邓海洋手里。那周是平台初期内测,他只接了一单,拿到第二名的150块奖励。榜单公布,师傅们炸了锅,“第一名”直呼“上当了”。

同行间“拉人头”也有奖励,一人10块。相熟的师傅,你喊我,我喊他。电话打迟了,就被别人抢了。被介绍者要打量给谁卖面子,有师傅就说:找我报名,我返给你5块——这样发展了几个。
一个光头师傅两个月没摆车了,在村里当包工头盖楼,忽然接到了邓海洋的电话:“快点来交警大队,学习半个小时可以有50块钱生活费给。”——“有这样的好事?!”放下碗筷,他骑车从城郊7公里外赶来,到了大队不见人,“你是不是耍我?”却看到邓海洋在对面的平台门店前朝他招手。邓海洋懒得解释那么多,先“骗”过来再说。来都来了,光头师傅挣了50块,此后从没接过一单。
5月31日,在城东的高铁站,10多个师傅排队等客,聚一起闲聊,都说没在平台上接过单。一个姓宋的师傅叫我帮忙演示,我下了笔到客运站附近的订单,几颗头迅速围拢,遮住了光。挤不进的师傅站上石椅,从柱子后探出头,要看手机上的客户支付金额。
10块6毛2——他们一再感叹,线下至少要12块,遇到不讲价的,15块甚至20块都能走。一块钱也是钱,能买一斤当地种的包菜。听到还要“抽水”(提现手续费),他们又提高声音重复:多两三块,可以买一斤空心菜,八九块,能买半斤多猪肉。

●在高铁站摆车的摩的师傅。

●火车站也是他们的据点。
他们大多来自周边农村,失业的,有内病不能干重活的……普遍五六十岁,肤色黑得均匀,脱下头盔,是各式白发。手机多是低价位的安卓机,透明壳黄得发黑,保护膜裂了,屏幕模糊不清。对平台系统,他们多数搞不明白。
在村里当包工头的光头师傅,说自己每天在家都开着系统,就是接不到单。打开APP,我发现已退出登录,他才知道还要获取验证码才能再进入。另一位师傅也一脸疑惑:如果接了单去外县,跑到一半别人取消了怎么办?油都烧了。抢单、看导航、提现,全都不会。
线下的定价他们有自己的规则。白天一两公里起步价6块,再远点8块,10块,都是整数。过了晚上10点,起步价7块,要是雨天8块,成比例涨。去乡镇的远程单,回来大概率打空车,如果往返26公里,他们直接喊价25块,没得讲价。
广东人讲究好意头,不到15块的单,喊价14,不吉利,13又和“散”谐音,他们自动加到15块。还有师傅会喊16块,“六六大顺”,被砍价的可能性降低。平台上,起步价就少了一两块,到13公里外的乡镇能有30块左右,不过客户多是农村老人,不会下单。
进入平台,唯一且最划算的,是50块培训费,大家都说。免费发放的马甲和头盔也不错,邓海洋很珍惜,旧头盔随便放,发的头盔随身带。要是再多发一件马甲就好了,可以换洗。
“每天要会打算盘。”邓海洋自诩高中成绩不错,比其他师傅会算平台的盈利法则:2公里5块,很多单程不到两公里的,往返才三公里多,但除去手续费,还有4块5,不比线下差。而超过两公里,每100米增加0.18-0.22元——他背下这些数字,认为两条鱼都要抓。
每天多摆两个钟,加上各种奖金700多元,邓海洋加入平台一个多月多挣了1700多,是他以前大半个月的收入。拿着这笔钱,他终于回老家,用新农合做了结石手术。

●邓海洋在雨夜出车。
去年开始,疼痛一直缠着他,肾结石掉成尿结石了,他还是拖着,不舍得花钱做手术。要花钱的地方很多,妻子患癌10多年,休养在家,每月打护骨针212元。家里有两个孩子,经济负担全压在邓海洋身上。
他是客运站公认“最搏”的人之一,早出晚归。节俭惯了,每顿饭都在家吃,拿了奖一瓶东鹏饮料都不买,大水瓶里装着晾凉的开水。在师傅们一众豪爵、本田这些七八千块的“名牌”中,只有他是三四千的杂牌车,开了五年,挡雨板是自制的,来自幼儿园扔掉的“丘比特”卡通塑料。
他不否认比其他人赚得多,有时一天能有一百四五十,甚至一百六七十。生活平淡,他不求大富大贵,一家人平安健康就好。老家的父母都去世了,兄弟间感情不算深厚,他跟着工作变动到乐昌,单位分了房,顺势在这里成了家。现在女儿已出嫁,奔头在儿子身上——今年6月从海南一所大专毕业,还没找到工作。
儿子以后讨老婆,在城里买房安家,都得钱。摩的生意不好时,他常去外县打零工,给有钱人的别墅修鱼池。退休时看到要补3万8才能领职工医保,“心痛”,还是用老家的新农合。干摩的,比不过有头有脸的高中同学,平台在乐昌落地的事上了新闻,他最怕那些同学认出他。
他又开始算:没做手术前,第一次拿中药420块,没效果。找到个老江湖又拿了9副,60块钱一副。还是疼,去当地医院打止痛针,加上照B超花去200多。终于到了老家的医院,去了两回,先吃药看能否打下来结石,一回三四百。这些“冤枉钱”,差不多是他在平台多挣的。最后,手术花了近5000块。

“绕环岛20米,再右转”, 导航的箭头忽左忽右,师傅们抢了单,进入下一个难题。他们几乎没用过手机上的地图,大半辈子生活在“这么点地方”,闭着眼都能走,搞不懂导航的意思。
5月31日晚,我在乐昌街头打了邓海洋的摩托。系统声音提示,从当前位置向北出发,骑了没几米,导航没声音了。邓海洋反应过来,应该是走桥上。倒回去再走,又偏离路线,他对导航爆了粗口,最终是凭经验到了目的地。还有师傅接了个送货的单,中途客户要他留个电话,他不知道怎么把订单取消了。没有了“行车轨迹”,他也按自己的方式骑,最后只到手起步价4.5元。
61岁的童恩林首周一单没抢到,第二周碰上个高职男生,就掏出个人二维码让对方下单。男生中途要改目的地,童恩林不会处理,让对方取消单子重下,他现场再抢。他以为,如果是同一个用户,还能算他推广出的首单,有两块奖励,单量结算时会翻倍。结果并不是这样,首单夭折,因这一单之差,他痛失第三名,奖励少了50块。
相比之下,童恩林更适应现实世界的竞争系统。他住廉租房,常年在小区门口摆车。和其他师傅一样,每天的行车轨迹随着日升日落和人群来去,遍布这个县级市。
早上七八点,他在小区门口送上学上班的,再晚一点,是买菜的市场和大润发。上午,他到小区一两公里外、城中心的火车站。每天经过7趟车,师傅们都背得出时刻表——北上的车次下客最多,上午3趟,下午2趟。车来时,他们从各个点涌入站门口,摆成几十人的横排。晚七点,没车次了,摆车点集中在市中心。晚上八九点,是人民公园,居民吃了晚饭来散步。深夜是步行街,靓仔靓女喝奶茶,在江边唱露天KTV。
一周之内也有规律。周五傍晚去职高、中专,童恩林说,他们有智能手机,生活费也高。周天下午,是客运站,乡镇的学生坐班车回来了。按年来算的话,高峰期集中在各个节假日,前夕在车站,节中在步行街等人流量大的地方。

●童恩林在小区等熟客。
但平台来了,为了奖金,童恩林也想“搏一下”。听说有亲戚在郊区的酒店办婚礼,他跑去,亮出自己的二维码,求人网上下单,说能少几毛钱。后座载了人,又叫剩下的等他回来。跑了四五个几公里的短程单,回来亲戚们不见了,说孩子吵,先回家了。
童恩林打开平台,给我展示最近的一个订单,现场算账:线下收6块钱的,网上只给4块9毛9,还要打两分多钱的“税”(提现手续费)。虽然不满,但继续接单,他“嘿嘿”干笑两声,舌头挑动嘴里的牙签说:还有一些奖励。
竞争激烈的那段时间,有邻居当保安,临时借调到郊区的高铁站顶班,找童恩林租车。单程6公里,线下15块,线上只有11块多甚至10块5。平时有人喊价12,童恩林是“打死都不去的”。不过想了想,冲到前三名,还是有得赚。于是,童恩林叫邻居都在平台上下单。
他是当地农村人。十多岁出来开手扶拖拉机,在临近区县跑货车,后来开幼儿园校车,年纪大不能做了,四年半前开始做摩的搭客。两个儿子忙于工作和小家,他没有退休金,还帮忙照顾孙辈,要攒些养老钱。
邻居早上7:30出发,跟童恩林每天送熟客孩子上学的时间冲突了——这是线下积累的熟客,走一趟只有1公里,挣5块,一送一学期,不能丢了这个长期客户。县城人口少,全靠熟客,摩的不止载人还载物——送熟客的钥匙、书包,帮取肯德基外卖,送猪精到乡镇配种。两套系统正面迎上,童恩林难以平衡。
有时家长没收拾好,他先送邻居去高铁站,早高峰挤满了上班族的车,往返20多分钟。骑到半道,连连接到家长的催促电话,他一路飙车,回忆起来他扯着大嗓门:“危险啊,我命都不要地赶,出了事故就死掉了。”
如果先送小孩上学,等把邻居到高铁站,他也很难再抢单——早起的同行们已经排上队,按他们的江湖规则,不能越过前面的师傅去叫客。童恩林几乎只能空车返回。那周榜单公布,他只拿了第四名,奖金50块,被同行嘲笑费力不讨好。

●5月第二周排名,童恩林第四,邓海洋第一。
划不来,他反复慨叹,线上定价低,加上奖金自己还倒贴了10块。他转而怪奖励机制不对,凭什么接5单的和他25单的,都是奖50块?不搞了,他直接跟邻居讲,你坐别人的车吧。

6月3日晚10点,邓海洋在城区摆车。雨越下越大,车上的加装雨伞挡不住,他打开了另一把。大多数师傅收工了,他的手指仍不时在抢单大厅的页面上滑动。
半个月前,客服女孩在各群通知,取消司机每周的新用户拓展奖励及订单排名奖励。会算账的师傅们抢单热情骤减,开始挑单子。有人把平台送的马甲换下叠好,放进车头的尼龙袋里,怕客人看见,要按线上的低价支付。
在邓海洋常摆车的客运站,今年端午节前后,不少师傅几天都没在平台接一单,大家还是习惯抬头,齐刷刷向一个红绿灯外的马路眺望,有班车驶来,赶紧向落客区跑去,看谁眼疾“脚”快。
没有人再厚着脸皮去推广。之前,有师傅在客运站搭了个老人,亮出个人专属二维码,说这个便宜1块钱,老人扫了后只听到“滴”一声,手机没反应了。旁边的师傅起哄,说骗钱了,老人“吓得要死”,送达后不让师傅走,把儿子喊下楼一看,老人的手机根本没开流量。另一个姓蒋的师傅遇到的新用户,也以为是骗钱。他说街上扫码领东西都没人去,除非是派鸡蛋。
习惯了随叫随走,这个县城的很多客户拒绝平台。一个29岁的男用户下过多次单,因为要等几分钟师傅才骑过来,他取消过多次,转而搭了线下的摩托。最终只有两三次成行,而且“老人家基本上都不熟练操作”。

●县城被群山包围。
师傅们自称“出租佬”“摩的佬”,被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吼,高铁站也禁止他们接开水。5月初,网约摩的上了新闻,媒体和网红接连赶来,他们第一次被镜头对准。那周,一位姓蒋的师傅搭了好几个记者。第一单是广州来的,说粤语,坐上车“问东问西”,到站后没采访完,又下了一单——这两单,让他第一次挤入榜单,拿到50块奖金。
有一天,客运站前停下一辆小车,下来三个“靓仔靓女”,看中了蒋师傅,找他拍短视频。不到半个小时,给了他50块钱。长发个高的“靓女”出镜,拉着空箱子,跟他热情聊天,夸他是手机上点的“男摩(模)”。蒋师傅面对镜头紧张,被教着练了几次,最后在成片里熟练地接梗。视频点赞量20多万,他成为了摩的圈的红人。
邓海洋也接待过几个“慕名而来”的人。有个男人在高铁站下的单,自称搞投资的,从北京赶来取经,想把平台的运营方式搬到景区里,还“大方”地给他发了30块红包。还有房地产博主,不过他搞不清房地产和摩的平台有什么关系。
没了奖励,邓海洋还是继续抢单。不久前,他在客运站看到一个3.5公里外的,起始点在第一中学,估计附近的师傅都不抢,扩大到这里。“谁还跑去接”,师傅们说。邓海洋接了这个单。
在乐昌生活三四十年,邓海洋还是别人口中的“湖南佬”,不会因为“高学历”和数学好被人高看一眼。日常一起摆车,大家关系松散,只喊绰号。有了平台的奖励,他被同一摆车点的师傅戏称是“乐昌网约摩的第一高手”。
之前,客服女孩邀请了五六个师傅来门店开座谈会,每个群一个代表,都是订单量排前几的人。大家建议要加大宣传,穿上工装打开音响去游街。邓海洋也在其中。在他的“摩的佬”生涯中,这样被肯定和被看见的时刻不多。
连续获得奖励时,他曾买草鱼回家庆祝,“额外收入”。妻子患癌化疗后,食物忌口多,就爱吃鱼。以往大概半个月吃一次,那段时间,一周一次,吃了两次。草鱼不贵,村里阿叔阿婶养的,逢年过节挑过来卖一斤10块,脏水鱼塘里的7块。那两次他们买了鱼塘的,一条3斤多,比平时大一点。
童恩林也受到邀请,他提议去职校门口发传单。没冲到前三名,他一度受挫。但转念一想,要是推广多了,他到哪里都不会打空车,还是有得赚。平台实施奖励5周,他一共拿过4次奖,每次50块。那时他不无自豪,穿上平台发的制服,戴上头盔,自拍短视频上传到有几十个粉丝的抖音账号上,配文“又是美好的一天”。有小学生专门坐他的车:网红,我是你的粉丝。
没想到,这一切消失得这么快。6月10日,城区道路的电子屏幕上突然出现几行鲜红色的大字:从严查处“网约摩托车”“黑摩的”非法载客……没多久,平台暂停在乐昌的业务。
很多师傅害怕被查,卸载了APP。邓海洋自己分析,有什么事公司会搞定。他还是留着平台,四处打听客户还能否下单。客服女孩也离职了,不知去向。他去门店,看见里面搬空了,门头上只剩“抢临街旺铺”的广告。不甘心,他问接替女孩工作的人,得到回复“我们不会放弃这里的”,他获得了宽慰,继续等待下去。

●平台门店空了。讲述者供图
(应讲述者要求,文中邓海洋为化名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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